2004年11月8日至10日，由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厦门大学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与苏州大学教育学院联合主办的“高等教育与社会发展”学术研讨会在苏州举行。这次会议是厦门大学高等教育发展中心第一次在厦门以外地区联合主办的学术会议。苏州大学教育学院院长周川教授、《教育研究》杂志主编高宝立研究员等120余人参加了会议，会议收到论文90余篇，编入大会论文集近80篇。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顾问、厦门大学高教所名誉所长潘懋元教授、中国教育学会会长顾明远教授、苏州市副市长、苏州大学教育学院朱永新教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教育局高等及远程教育专家王一兵教授、全国高等教育学研究会理事长杨德广教授、台湾淡江大学高等研究评鉴中心主任杨莹教授等10多位高等教育专家作了大会报告，厦门大学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刘海峰教授作了大会总结报告。会议围绕当前我国社会发展与高等教育改革密切相关的若干重大问题，从理论和实践上展开了深入的探讨。

一、高等教育发展战略与社会发展
作为社会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高等教育的创新和发展总是与整体的社会系统的变迁和发展息息相关的。高等教育与社会发展的关系，就教育的本质来说，集中体现在教育的外部规律上和外部关系上，一方面是如何更好地发挥高等教育的外部关系来促进高等教育的发展，另一方面是如何通过高等教育来推进社会的持续发展。这一论断得到了与会者的普遍认同。如何看待这20年来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历程以及如何看待未来高等教育的发展，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性问题。有代表对此表现出强烈的危机意识与问题意识，认为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发展面临着重大问题：（1）高等教育发展如何适应国民经济发展需要的问题，社会转型期的经济结构、产业结构、劳动力结构的变化都要求改变高等教育的结构；（2）高等教育发展如何突出农村需要的问题，高等教育发展要注意解决“三农问题”；（3）高等教育的办学效益问题；（4）高等教育的质量问题，需要加强学术规范和学术质量；（5）高等学校的规模问题等。这一系列问题的提出反映了当前研究者对高等教育发展的忧虑与反思。对此，有代表指出，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的问题多现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映了高等教育发展的大好形势。问题多象征着发展，而一潭死水没有问题，事实上就是最大的问题。高等教育越是大发展，高等教育的问题也就越多。关键是如何看待与处理高等教育大发展中的问题。为此，有代表从国际视野出发，认为我国应该借鉴国际高等教育发展三个重要的观念，即教育民主化和教育机会均等的观念、终身教育、终身学习和学习化社会的观念以及国际竞争力的观念，从而推动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有代表也指出应该从科学发展观的角度重新审视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历程与未来。还有代表认为，高等教育发展的本质性问题是学校、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问题。总体而言，高等教育与政府有矛盾，但高等学校与高等教育的发展还必须依靠政府；高等教育与市场有冲突，有对抗，但也必须依靠市场。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必须在政府与市场的矛盾统一中发展。传统的观点认为，大学独立与大学自由才真正是大学发展的唯一理念，这种观点也成为大学教授们的理想，但回到中世纪的人文主义一统天下的时代、回到象牙塔是不可能的。高等教育的发展必须面对现实、面向发展。高等教育发展的逻辑必须兼顾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的理念，即要考虑理想主义，也要考虑功利主义，将理想与现实结合起来。这一系列观点的交锋，不仅反映出与会代表们相当的理论水平，也达到了启发思维、交流融通的作用。

二、社会经济发展形态变迁与高等教育体系结构的改革

当前，我国社会经济面临着从农业经济向工业经济、工业经济向知识经济双重跨越，这空前的历史任务也需要建立面向不同经济形态的多样化高等教育体制。但目前在中国高等教育系统日趋多样化的演变中出现了办学层次结构、办学类型结构不合理的问题，从而产生功能紊乱情况，浪费了高等教育资源，影响到高等教育质量和效益，也影响到高等教育办出特色、办出水平。对此，代表们围绕着产业结构与高等教育的关系、大学股份制改造、高等教育市场发育的产权障碍、工业化对我国高等教育的挑战等问题展开了讨论。有代表指出，我国的高等教育体系必须依照不同层次、类型、形式、规模的高等教育机构各自潜在的功能大小和它们将在未来社会发展中所发挥的作用大小以及它们彼此之间的相容性、互补性、排斥性和渗透性关系来确定各种形式的高等教育的相应位置，从而设计一个适合我国国情的功能最大化的高等教育体系。
此外，通过经济增长与教育投资、专业变化及学历结构关系的分析、高等教育外部收益的实证分析、国际高等教育投入水平、结构与信息产业发展的关系分析，代表们充分讨论了高等教育与经济发展的相互关系与影响。有代表认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提倡高等学校经营具有必要性。高等学校的经营必须面向市场，开放式办学；明晰产权，盘活资产，开辟财源，注重效率；打造学校特色和品牌，增强比较优势。也有学者分析了高等教育与社会治安、高等教育与计划生育、高等教育与人民健康的关系，认为在目前经济发展水平下，初等教育的社会收益比高等教育的作用更大一些，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整体教育水平的提高，高等教育的社会功能会得到进一步加强。有的学者对经济增长与教育投资、专业变化及学历结构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通过数据处理和分析，认为教育投资与经济发展是一种长期的稳定关系；教育结构变化中应重视职业教育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经济发展需要调整相应的专业设置和学历层次。这一领域的研究与讨论因为经济学专门研究人员代表的参加以及大量实证研究和量化研究的应用使得本次会议增加了多学科的特色，说明高等教育研究已经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不同学科学者的关注，并引导了问题研究与讨论的深入。
三、研究型大学与提升国家核心竞争力
世界一流大学是中国高等教育的梦想与追求，围绕着研究型大学的制度创新、培育中国研究型大学的核心能力，从而提升国际核心竞争力是高等教育研究的一个热点问题。国际竞争力是衡量一个国家和地区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重要概念。虽然对什么才是国家核心竞争力存在不同的看法。但肯定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在其中的价值取得了代表们的普遍认同。有代表指出，国际竞争力的指标经历了从物力发展指数到人力发展指数，再到技术成就指数的发展历程，这表明评价社会发展的标准在发生重大变化。但无论何种发展指数，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都是构成竞争力指数的重要指标，其重要性在各种指数中日益彰显。从现有的各种竞争力指数来看，对教育的关注已经从全口径的教育聚焦到高等教育层面上来。针对这一现象，有代表也提出了新的问题，教育走进竞争力指数，其功能的彰显主要是以教育发展的量化形式表现出来的，如何看待教育的非量化功能？人们对教育量化发展的关注，是否会影响教育整体功能的发挥？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的量的发展，在促进社会发展的过程中，有无一个发展的限定等，这一系列问题也引发了代表的思考与研究的兴趣。
有代表认为，研究型大学本身就是国际核心竞争力的组成部分，因而如何建立起具有竞争力的研究型大学就成为了提升国际核心竞争力的题中之义。面对国家竞争力提升的要求，有代表指出，研究型大学应努力成为吸引、集聚创新人才的“黑洞”、平衡“科学价值”和“应用价值”、兼顾“国家目标”和大学使命以及增强学科的现代性与综合性等。如何才能建立有竞争力的研究型大学,或者说，建立具有竞争力的研究型大学的核心是什么呢？有代表认为是学科，学科建设水平决定了大学核心竞争力的高低。因此，重视研究型大学的学科布局、充分确立哲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建设的重要地位、强化学科优势、突出学科特色应该成为研究型大学考虑的问题。有代表强调制度创新才是研究型大学的基础，因此在组织架构上中国研究型大学系统应与中国科学院系统建立知识联盟，在内部治理上按照学术组织的内在品质重塑大学制度、在制度环境上提供一种更加平等竞争的大学发展机会；也有代表认为研究型大学的关键在于制度建设，特别是奖励制度，必须打造权威奖项、完善教师聘任制度并加强配套奖励制度等。还有学者认为，科技创新才是研究型大学的本质要求等等。虽然各个代表的观点具有相当的差异性，但通过讨论与争鸣，大家加深了对问题的理解，充分体现了学术自由、学术争鸣的精神与勇气。

四、高校招生与就业改革研究

高校招生与就业问题是高等教育中的入口与出口问题。一个涉及高等教育的规模和什么人可以接受高等教育的问题，一个涉及高等教育与社会需求的问题。有代表认为，现行统一招生考试制度在维护教育公平、保障生源质量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但也存在选拔标准单一、选择性与针对性不足的缺陷。高考改革应在综合考虑政治、经济、教育等一系列因素的基础上，稳妥渐进地推行。有代表指出，我国的高校招生考试制度在政策方面尚存在着失范的问题。政策制定的过程缺乏科学、民主、公开的程序，仍然停留在少数人说了算、长官意志的阶段。因此，我们在讨论高校招生考试制度改革时，确立科学、民主、公开的制定改革政策的程序、制度显得更为紧迫、必要。这一论述引起了许多代表的共鸣。也有代表针对迅速发展的华侨教育事业，认为大陆华侨高等教育已经初步形成了境外生招生体系，应该更加积极参与国际高等教育竞争，努力扩大海外生源，为侨服务，为华文教育事业做出新的贡献。这一论述也开阔了高校招生研究的新领域。此外，代表们围绕着高考的公平性、考试舞弊、考试对社会分层的控制功能等问题展开了讨论。
从某种程度上说，就业问题是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一个症结。因为就业问题，社会对扩招政策颇有非议。有代表指出，世界最大的高等教育在中国，但高等教育大众化后，毕业生2-3年不能就业在国际上是正常现象，失业也未必引起社会的波动，不能因为毕业生就业难，就否定扩招政策。总的来看，与会代表普遍认为，毕业生就业率下降，是由于岗位不足（供求矛盾）、产业结构调整（结构性矛盾）和个人期望值过高（选择性矛盾）所引起的，并非由高等教育大众化所致，相信我国高等教育在成功走向大众化的过程中也一定能解决好大学毕业生与市场之间的供需问题。对此，代表们提供了许多可供选择的思路与措施，如有代表提出了通过建立大学生失业保险制度来缓和日益严峻而又无法回避的大学生失业所带来的社会隐患的设想，也有代表强调人才营销的重要性，认为人才营销应该成为高校就业指导工作的深化与拓展的范围等等。还有代表针对传统的就业率统计本身存在着“时间截点”各异、统计标准不一、不能客观反映就业形式多样化等问题，建议补充其它的考核指标或提出新的考核指标。此外，代表对高校毕业生就业率造假现象表示了关注，并对其背后的原因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五、高等教育大众化与农村人口转移

大众化一直是高等教育研究领域的一个热点与难点问题。随着研究的深入，有关大众化的研究已经逐渐摆脱了形而上的理论思辨与直接引进西方理论的研究模式。通过对近十年来高等教育扩招带来的数量上的增长、质量上的下降等现象与问题的反思，重新审视高等教育大众化政策的制定与发展历程、结合中国国情，将农村问题、特别是三农问题纳入大众化研究的视野，成为了本次会议的一大亮点。
有代表认为，高等教育的大发展是必要的，但从高等教育大众化政策的制定与实施的过程来看，存在严重的准备不足，包括思想准备、组织准备以及物质准备等方面的不足。反思高等教育大众化需要从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寻找原因与解决途径。也有代表提出，大众化已经逐渐趋于理性化与科学化，其进一步发展需要处理好大众化与政府投入、大众化与精英教育、大众化与高校定位、大众化与结构、布局问题、大众化与质量保障体系、大众化与多样化等亟需解决的问题。
有代表指出，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一个关键性问题是要突出农村需要，实现农村人口的转型，把关注社会发展与关注人的发展结合起来，教育要为人的发展服务，教育要为人民服务。这一观点得到大家的认同。高等教育对农村社会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主要体现为农村人口向城镇流动和农村职业地位的提升等方面。但高等教育大众化带来的高等教育收费、文凭贬值等问题等减少了农村贫困学生的入学机会，增加了农村人口通过高等教育向上流动的机会成本。因此，有代表也指出高等教育的大众化并没有缩小城乡教育机会的差距，甚至使城乡接受高等教育机会更加不平等。但也有代表持有不同观点，认为高等教育大众化对农村人口向上流动具有积极作用，有助于拉动农村基础教育发展，促进农村人口素质的提高，有助于农村人口职业和就业结构的变化，促进了农村人口生活方式的变革。有代表则调查了高中生的现代性水平及其对高等教育需求的影响，通过统计分析，发现城乡学生的现代性水平存在明显差异，学生父母是否为农民对学生现代性具有明显影响。由于学生的现代性水平的不同，他们对高等教育的需求也有所不同。这一研究对于农村人口的转型具有重要启示，应当加强农村人口的现代性教育。也有的学者提出农村劳动力的根本性转移取决于农村教育，认为发展教育是加快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最有效的投资，不仅比国家直接投资去安排农民就业更经济，而且转移出去的劳动力素质更高，就业范围更加广阔。这一观点得到了与会代表的普遍赞同。
除了上述几个论题成为此次会议备受关注的焦点外,大会报告、小组讨论以及高教博、硕士论坛涉及了办学体制和运作机制、高等教育体制改革、高等教育院校研究、高等学校的法律地位、高等教育与人口研究、高等教育课程改革、高等学校分类定位、高等教育的独立性、创新教育、合作教育、网络教育等方方面面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当前高等教育发展所共同面对和急盼解决的问题,代表们运用比较分析、实证分析、个案研究、逻辑思辨等方法,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与探讨。
总的来看，这次研讨会不仅产生了观点和思想的碰撞，出现了学术争鸣的局面，而且具有国际视野，注重从国际比较的角度分析高等教育的发展；代表们不仅具有问题意识和危机意识，关注社会现实和高等教育的实际，而且具有独立的思考能力，体现了学者的社会责任心；不仅注重多学科、多视野，从不同学科和领域探讨高等教育发展，而且研究方法多种多样，学术研究更加规范。实证研究已经成为这次会议论文的一个重要取向，充分显示出高等教育研究领域内研究方法与思维范式的一些新动向。我们相信，思辨分析与实证研究并重、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相结合必将推动高等教育研究的新发展。
执笔人：苏州大学教育学院 程晋宽
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 覃红霞